2016年3月15日 星期二

在香港,如果堅持過自己的生活方式



在香港,堅持過自己的生活方式,確實要比別的地方費勁,由其是所謂「非主流」的生存方式,其問題並不是有沒有錢。

在別的地方,你要過你的生活方式,沒有打擾別人,別人也不會打擾你,各自尊重。

但在香港,如果你的生活方式與人不同,就算你沒有打擾別人,又沒有問人借錢,你也會不時受到侮辱,有時甚至是朋友的侮辱。可能人們看不慣自己想像以外生存方法。但奇怪的是,人們不會好奇或謙虛的去問問人家怎麼過活,就先入為主的覺得這樣生活「點搵食」,這人一定好失敗。而在香港「有錢」和「出名」就是唯一的生存方式。可是,為什麼與你不同的生存方式就一定「搵唔到食」?他「搵唔搵到食」干卿底事?他要過自己的生活,又沒有傷害他人,又不用你養,你怎麼覺得可以任意侮辱人?

我時不時給人兜口兜面對著我說:「好彩我冇比個女讀美術學院,乜你搵咁少錢!」(法國的美院好難考,唔係話你想比你個女讀就有得讀。)「你去完法國念什麼美院,也不過是回來教書。」(咦?去完法國念完書到底要成為什麼的呢?而且我覺得做教書好好喎。)「你啲展覽做黎有乜用,都冇人黎睇㗎啦。」(你唔黎睇就以為全世界啲人死晒?)

當然這些話都可以一笑置之,幸好我一路以來,都有支持我的家人和朋友。但是人的靈魂是脆弱的,尤其是年幼的靈魂,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鐵一般的意志。少年人的夢想往往走在世界前面,可能他要做的事,在這個世界是未曾出現的,你要問他怎麼做他也答不上來,因為前人未做過,根本沒有地圖。年青人敢於創新,但是創新也就是從來未出現過,可是大人往往以他舊有的經驗來規範少年人的夢想,打擊和阻止他前進。於是少年人一再受到大人的侮辱,也就把溝通的大門關上,到最後痛苦的靈魂徹底絕望,放棄夢想。

我沒有子女,也不知道怎麼教孩子,我只是回想自己作為子女時的感受。

沒有多少父母懂得尊重子女,一直以「為你好」為藉口,要子女做父母想做的事。

尊重子女的意思是:父母視這個孩子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而不是自己的物件。父母給予意見,但也信任孩子有能力自己做決定,放手讓他/她有出錯的機會,給予他學會為自己選擇的結果負全部的責任。

有幸我有一對很尊重我的父母,他們從大陸偷渡來,沒有錢,沒有香港學歷,做的也是體力勞動的工作,但他們從來沒有把自己的理想加諸在我身上。從我小六自己選中學開始,以後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做的,他們不會過問,只會讓我知道,就算我走到多遠,有一天想回來,家門永遠都會為我而開。

謝謝父母,這樣的愛已經足夠。

2016年3月11日 星期五

重過我的巴黎生活, 從午後陽光的咖啡館開始。

"Un petit café, un verre d'eau, s'il vous plaîte."
「請你給我一杯咖啡,一杯水,謝謝。」



現在想來,我第一次來到巴黎,已經是1/4世紀之前的事。回想為什麼要來法國? 其實是因為「無知」。

我的中學年代,到了中四就要分科,我學校那年突然有個創舉,分了文、理、工、商四科。中四只有四班,自然一科一班。我本來選文科,因為很想讀中國文學,但選文科的人太多,我又個很壞的學生,於是文科班不收我,學校篇了我去理科班,他們還說理科是成績最好的人才能去的。

開學了,我在理科一星期,Physics、Chemistry那些都挺好玩的,可是上了第一課Biology, 只不過是教最基本的生物分類,老師教的學名都是拉丁文,搞得我頭昏腦漲,而且我看到同班同學個個都像個大悶蛋。又知道工科是念木工金工和美術的,一個星期有五堂這樣的課呀!這些課肯定不會悶的,那不就是不用念書嗎?

我們學校當年只有男孩能修木工金工,而美術是男女都能修的,我當然只能在美術班,而且我當初的動機不過是不想念書。

果然那兩年的美術班十分精彩,我們的美術老師們也非常好,給予我們最大的自由,其中一位鄭紹麟老師,他是我的藝術啟蒙老師。這兩年如何精彩,別的文章再說。那時的美術老師放幻燈片給我們看,跟我們說到印象派畫家的故事,那些在法國的畫家深深吸引著我,讓我覺得,學藝術的話一定要去法國,其實法國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獨自走路回學校,突然停下來,看著我的雙腳,忽然有個想法:有一天,我要用這雙腳走偏世界。

過了兩年開心自由的美術工作室日子,終於要面對香港殘酷而糟糕的教育體制,我們每個中五生都要會考了。到了考英文科其中一卷,但那個時間剛好是一套卡通片「女強人奧斯卡」的大結局,結果我試題也答不完,就跑回家看大結局,最後英文科會考當然不合格。

那套卡通的故事說瑪麗皇后和女扮男裝的奧斯卡,在法國大革命前後的故事。這個卡通把我迷得不得了,一直想去凡爾賽宮看看。但是那時我沒有錢, 我家也沒有錢。

我會考考得很糟糕,中學畢業後,上午去工作,下午去念設計,之後全職工作,直到二十二歲才第一次出門,背著背包,與兩個朋友去了歐洲,第一站到了雅典,又越過高山又越過谷,過了差不多五個星期,才抵達巴黎。我待了一星期,巴黎給我的感覺就是嘩!嘩!和嘩!那時就覺得,終有一天我會在法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