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9日 星期日

T美院歷險記第二回

近來在巴黎忙於溝仔,一直沒空寫東西。這個週末謝絕一切色誘 (一日咁多!),馬上把第二回乖乖的寫出來!


上回到2002年夏天,我在西藏到達北京,見了北京QH美院雕塑系主任,香港人不能在QH當教授,於是我在北京玩了一個月就回香港了。11月在南韓與法國攝影師辦完西藏展覽,12月在Starsbourg又有另一個大型展覽,有錢又有機票,我又回到法國當時的男友P黏在一起,一待就是一年多。


直至2003年中,GZ美院的油畫係A教授再聯絡我,說北方的T美院開了一個新的學院,名叫「現代藝術學院」,院長曾在德國及荷蘭待過很長時間,為人很有抱負。他覺得中國的藝術教育需要改革,想把這所新的分校建立成德國或法國的美院模式。那位院長正在找人負責開設「多媒體藝術工作室」,A教授問我可有興趣與那個院長會面。

當我還在法國念書時,遇到一些中國藝術教授或海外學者,從他們口中聽過不少這類呼聲,認為中國藝術教育需要改革。我就在2002年協助過那個澳洲教授,來我校拍攝上課情況,他也在做這方面的研究。

我覺得T美院的那位院長的計劃挺有意思,我與當時的男朋友P商量,他同意和我一同來中國,他那時還未畢業。


我們在2003年底又回到香港,透過GZ美院的A教授,介紹了T美院「現代藝術學院」的D院長給我認識。

那時全國美院院長在廣州開會,我就在那兒與他們會面。然後七大國立院長還要開大會商討,如何把一個香港人請來當中國國立美院的系主任。

第一次與D院長會面,他給我的印象是很新派及開放的人,他十分熱誠地邀請我和P一起到天津工作。


當時的我P一個天真無邪的香港人,加上比我天真一萬光年的法國人,我們並不知道,之後將要牽涉事情有多複雜!我們只知在廣州吃喝玩樂和買翻版碟!

P本來要回Strasbourg完成他的Master degree,被我這個「中國妖女」拖到2004年3月才回去法國。


而我,在200443日的深夜,隻身來到了天津。



剛剛到T美院的那個晚上拍攝的錄像:
https://vimeo.com/102311566




2016年5月26日 星期四

往事未必如煙

好喜歡這首詞。


艾怡良,如煙。



最近幾天一直幫朋友做裝修佬油漆工,累得要死,想來我好久沒有做體力勞動的工作。自從8歲到18歲的那十年,在爸爸的士多看鋪,送汽水啤酒麻將。我當時還穿著校服裙,就拉汽水佬紅色車,把24支大啤酒拉上七層公廈是得閒事。
現在又做體力勞動工作,又有新的體驗:身體是很神奇的。第一天做完想死,因為身體好久沒有活動。然後每一天反覆的做,身體會慢慢適應,自動調整,它會教我如何用更有效的姿態和動作來應付這個新工作。回想我8歲時也是沒有人教過我如何用汽水車,如何拉上七層樓,但身體自己會教你。

最初做油漆工覺得好辛苦好辛苦,然後,慢慢地,事情就快做完了,還覺得身體越來越年輕。
做體力勞動工作有一個好處,就是精神很集中的在體能上,什麼都不用想,回到家累得馬上咚一聲倒下睡覺,還能減肥仲要有錢收。其實有什麼情緒病,只要去做一個月擔泥,一定好番晒!
晚上回來,偶然聽到這首歌。往事未必如煙,以往的經驗和經歷,化作歡笑和血淚,都已融入身體每一個細胞,到有需要的一天,等著你來喚醒,一早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本能。

如煙(艾怡良)

作詞:五月天阿信
作曲:五月天石頭
編曲:盧家宏、蘇子茵

我坐在床前 望著窗外 回憶滿天
生命是華麗錯覺 時間是賊 偷走一切
七歲的那一年 抓住那隻蟬 以為能抓住夏天
十七歲的那年 吻過他的臉 就以為和他能永遠

有沒有那麼一種永遠 永遠不改變
擁抱過的美麗都 再也不破碎
讓險峻歲月不能在臉上撒野 讓生離和死別都遙遠
有誰能聽見

我坐在床前 轉過頭看 誰在沉睡
那一張蒼老的臉 好像是我 緊閉雙眼
曾經是愛我的 和我深愛的 都圍繞在我身邊
帶不走的那些 遺憾和眷戀 就化成最後一滴淚

有沒有那麼一滴眼淚 能洗掉後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 回不去的街
再給我一次機會 將故事改寫
還欠了他一生的 一句抱歉

有沒有那麼一個世界 永遠不天黑
星星太陽萬物都 聽我的指揮
月亮不忙著圓缺 春天不走遠
樹梢緊緊擁抱著樹葉 有誰能聽見

耳際 眼前 此生重演 是我來自漆黑 而又回歸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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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 瞬間 天地之間 下次我 又是誰

有沒有那麼一朵玫瑰 永遠不凋謝
永遠驕傲和完美 永遠不妥協
為何人生最後會像一張紙屑 還不如一片花瓣曾經鮮豔

有沒有那麼一張書籤 停止那一天
最單純的笑臉和 最美那一年
書包裡面裝滿了蛋糕和汽水
雙眼只有無猜和無邪 讓我們無法無天

有沒有那麼一首詩篇 找不到句點
青春永遠定居在 我們的歲月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間的苦痛 只有甜美

有沒有那麼一個明天 重頭活一遍
讓我再次感受曾 揮霍的昨天
無論生存或生活 我都不浪費 不讓故事這麼的後悔
有誰能聽見 我不要告別

我坐在床前 看著指尖 已經如煙

2016年4月13日 星期三

T美院歷險記第一回

好了,各位小朋友,又到午後咖啡館故事時間了。

這個故事,我從來沒有在中國境內說過詳細容。現身處巴黎,希望了出來,不會因為我原先是中國人,而「要用自己方法回深圳」吧。遲些只要你是地球人,就可享有此待遇。

我要的,是我在2004年,於中國北方的T美院當系主任和教授的經歷。


這是我人生的奇遇之一。


事情發生得很偶然,其實我所有奇遇都發生得很偶然。


2002年,還在法國Strasbourg美院,我已經在2001年拿了國立美院的碩士文憑,2002年是Post-Master。這一年不是每個學生都念的,Post-Master是讓畢業生駐校一年,運用學校的資源來創作和發表其作品。學生要寫好這一年的計畫書讓學校挑選。那一年,全校只選了四個。要知道法國國立的美院很難考的,只有10%的學生能考入,而每年都會淘汰學生(或是學生自己不想念)。念到第三年是Degree,第五年是Master。能升到五年級又畢業的人不多,而畢業後駐校的就更少。(又或者,熬了五年,畢業都想馬上離開!)(我是插班考入的,從四年級開始。)


我常常去巴黎,在巴黎有很多朋友。巴黎塞納河旁邊有一座國立的國際藝術城 (Cite Internatinale des Arts)有工作室連住宿、展覽廳、音樂廳和舞蹈演出場地等等。他們接受全世界的藝術家、音樂家、作家等,申請到這裡住幾個月至一年,讓他們在巴黎創作和發表。中國政府在這裡買了十幾個單位,讓中國國立美院和大學教授,定期來巴黎交流。我的朋友介紹了這些中國教授給我認識。當中我認識的教授有來自北京的QH美院、北京的ZY美院、南方的GZ美院等等,也就是中國國立的美院教授吧,他們都很好人。這國際藝術城不是隨便能進,因為我認識了他們,每到巴黎,我常常在某女教授的工作室留宿。

其中有一位來自澳洲悉尼大學傳媒系的副教授,他原籍廣東,這一年來歐洲想探訪整個歐洲的重點美院,拍一套紀錄片,探討歐洲的藝術教育。


而我六年級的計畫書與他不謀而合,於是他透過我,申請來我校合作拍攝。其它中國教授也透過我,申請來駐校和洽談學術交流。


那時候我常常與我校院長和各中國教授吃大餐,我想作為學生,也真是無僅有。


就是這樣,QH美院的L教授想介紹我去他們的雕塑系,那時QH美院想開玻璃工作室。而我在法國的六年級就是駐校在玻璃工作室的,我又拍紀錄片,又做performance。這就是歐洲美院的好處,他們不會以素材分系,反正你在校愛幹嘛就幹嘛,沒人管你。

那兩年發生了很多奇怪事。2001年的聖誕節,我家門前停了一輛從南韓首爾開過來的巴士,裡住了一家人:一個法籍時裝攝影師,他的老婆是南韓 Top Model,車還有一個8的兒子和18個月大的女兒、一隻大狗、兩頭鸚鵡。他們從首爾開這台巴士,用了六個月時間來到Strasbourg。我不過在門口八卦和他們閒聊了幾句,他們請我上車喝酒,而我讓他們一家進來洗澡......他們回程時竟然請了我去西藏拍紀錄片!(而我又夠膽死跟他們去!)

這又是另一個冒險故事了。在尼泊爾,我們遇上了內戰。在西藏,那個韓國老婆因為妒忌,想用一把12寸長刀子死我。這是後話,要另外寫「西藏歷險記」。

此外我在法國認識了N咁多個男人,有些不記得了。其中有一個,是真正的沙漠探險家和人類學教授,十一年後我們重遇,他帶了我去戈壁沙漠。
還有,就是後來我嫁了給他的P。我們認識的過程也奇特得不得了,我想2001-02年是我的奇遇年。這個也容後再,太多故事,要寫另外一本「我的鹹濕自傳」。

回歸正傳,總之我在20025月底告別了N咁多個男人,離開了法國。這次真是又越過全世界最高的山和全世界最深的谷,幾乎死了N次才來到北京。到達北京時已是八月中,頭髮長到腰部,整個月沒洗澡,瘦到只得19寸腰身,像個野人。


QH美院的女教授囑咐我,到了北京馬上去找那個雕塑係主任,他們要請人開設玻璃藝術工作室。

我一抵達就約了那個雕塑係主任,2002年北京的夏真是熱得要命。

見到他,他竟然:「你是香港人,香港人不能在QH當教授!」
我覺得奇怪,我問:「L教授沒跟你說我是香港人嗎?她叫我來見你幹嘛?而且,為什麼香港人不能在QH當教授?」

(我想,幸好我只是「順路」經過北京,之後還要去南韓與那個法國攝影師辦展覽。)

:「你不明白,在中國工作是要講戶籍的,而且QH是中國最重點的大學,你是香港人,我不知算你是哪國人,算你是中國人又不是,外國人又不是,不知如何把你戶籍弄到北京來!」

問他:「你們不是有美國呀,其他國家的教授嗎?」
他說:「外國人倒比香港人的身份好辦。而且,QH請的都是著名的學者,這次我們找人開設玻璃工作室,只因為在國內還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才破例見你,不然我們是不會找一個碩士剛畢業的學生來做這工作室主任的。」

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只是覺得莫名其妙:又不是我自己主動要求來QH見工的,是L教授介紹我來的,她怎會沒說過我的背景?我十萬火急從巴黎到加德滿都到拉薩到成都到北京,千里迢迢的帶著我那堆沈重的作品集趕到 (那時還未有ipad!),他要見我一面,難道只想兜口兜面跟我說香港人不能在QH工作?

事後我的一位北京朋友告訴我,中國人不會當面對你說「不」,可能那系主任覺得我不能勝任這個工作,隨便找個藉口把我打發掉。又或者他已有人選,找多一個來裝作公平,好交代。(怎麼好像現在的香港?)

我這個「天真」的香港人,第一次學習如何理解領導人話中背後含意。

我那時還是很天真,沒有想得太多。他不請我做教授,我也不覺得有什麼損失,反正人在北京,就留下來玩了一個暑假。至八月,他們又想把我介紹到GZ美院,他們也想開這樣的工作室。我在北京也玩得差不多了,也就坐火車南下廣州,與他們的人會面。

到了GZ美院,見過某院長,他很喜歡我來這兒工作。直至開始談條件和合同時,我以當時在香港工作的習慣:做事情之前先把工作條款、工資等等議一份合同,讓我回去考慮,再作答覆。
但這樣的做法,讓他們覺得我態度猶疑。其中介紹我去廣美的油畫系A教授跟我說:「我們GZ美院在中國是那麼有名氣的美術學院,院長叫你來,你應馬上答應!一切條件,學校自會替你安排,你來了再說吧。」

我跟他解釋:「這是我做事的習慣,我並不是為了要求更多的利益,但我必須在工作之前把所有條款談得清清楚楚,我才會去做的。」

A教授說:「在中國不是這樣的,每年大學畢業生那麼多,好的工作很難找。現在有GZ美院這麼好的學校邀請你,你就不要考慮那麼多,你應馬上答應,不然院長覺得你沒誠意。」

他又說:「在中國當教授的工資是很少的,但你開了那個工作室,就可以接外面的活來做,與學校對分。在中國,很多大學都是這樣做的。」

我第一次聽到這回事,感覺很驚訝。我在歐洲的美院,亦從未聽過這樣的做法。那時我想,我第一次接觸中國的人事,說不定這在中國是很平常的吧?

再說GZ美院。那時我不習慣「不要問,只要信」的簽約方式,也就沒了下文,不了了之。

(過了如許年,我現在才知道我的天真。要問一個從上到下都充滿謊言,表裡不一的國家,給我弄個誠實的合同,那豈不是難為了他們?)

2002年11月我要去首爾和法國攝影師辦展覽。2002年12月,我在法國有另一個大型展覽的機會,還有很多經費。我和男朋友P才認識了10天就去了西藏,當然趁這個黃金機會,再回法國與他在一起。於是再返法國,一待就是一年多。

(那時我愛P愛得不得了:我在尼泊爾時遇上了當地政變,整個皇族家庭給人割喉殺掉,連電訊塔都炸了,對外通訊完全中斷的情況下,還千方百計每天打電話給他。有時遇到外國商旅,借他們的水壺型手提電話接通國際衛星,那時internet還未普及,打這些電話真是難過登天!)

那我後來是怎麼去了T美院的呢?


下回分解!哈哈哈!